身后是高举着大旗的亲兵,不断有散落的骑卒汇集过来。
今天伤亡有些大,此时跟在身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有亲兵,有成建制的,也有被冲乱的散骑,全靠这杆大旗聚拢人。
王崇的马鞍后面也系着两匹马的缰绳。最先的那匹战马中箭负伤,直接被他扔在了战场上,现在骑的是新换的备用马。
有敌骑迎面冲来。
这些河东骑兵确实不错,敢战。即便被冲垮了阵型,成了游骑,但依然没有丧失战斗意志,与草原牧民确实大不一样。
王崇端紧长枪,在刚刚刺中敌人胸口的一刹那松开了枪杆,随即看也不看结果,从马鞍下抽出环柄刀,又迎上了一人。
“噗!”刀下又添一亡魂。
“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哈哈,痛快!”王崇疯狂大笑。
被他斩落的人使用铁挝,这是他现在最讨厌的兵器。
马槊、铁挝、铁锏、铁鞭之类的兵器,可都是要练很长时间的,比长枪难多了,这会多杀一个,河东便少一分元气。
回鹘兵,要多少有多少!实在不行,再去甘州、肃州甚至沙碛募兵,在最后一个回鹘人死光之前,总能把你河东骑兵打崩。
“那有个贼将,杀了他!”王崇接过亲兵递过来的长枪,遥遥一指。
“嗖!”有箭矢飞来,插在安元信的甲上,尾羽兀自震颤不休。
战场上流矢很多,很多勇将没被人正面杀死,结果却中流矢而死。安元信也没觉得是有人特意针对他,仍然领着部下继续冲杀,打算先去康君立那里,然后再做计较。
马蹄阵阵,斜刺里一股骑兵冲杀了过来。
安元信抬手就是一箭,但对方机敏地躲了过去,箭矢正中其身后亲兵的喉咙——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给我死!”长枪迎面而至。
安元信早有准备,一个侧身躲过,随即又抽出一柄小凿掷了过去。
但人太多了,没掷中王崇,也不知道打在谁身上。
“这些河东骑将怎么这么难缠!”王崇要发狂了,打吐蕃部落时,也没这么麻烦啊。
安元信与王崇错身而过后,也是骂个不停。
正常打,今日应该能打赢的,但多了那支具装甲骑,便难说了。
南北朝之时,双方最喜欢用的一个烂招就是:用轻装骑兵上前射箭,引诱对方骑兵追击,最后将其引入具装甲骑埋伏的地方,但今天朔方军并没有派诱饵挑衅,而是自己这边主动撞上去的!
这尤其让人吐血。
……
铁鹞子横趟过整个战场,气势逼人。
他们的装甲极为厚实,他们的马槊重得惊人,哪怕夹在手里不挥舞,只需平端着冲锋,也能一往无前。
康君立的大旗飞快地往东南方向遁去。
他不傻,知道避开锋芒。
具装甲骑威力惊人,但消耗也大。一场战斗,最多冲个两次,何必硬碰硬呢?
史俨、李承嗣二人也很知机,紧紧跟在康君立身后。
刚才还追着银枪都打的河东骑兵如见到瘟神一般,纷纷拨转马头。
他们没有乱了章法,而是一股股汇合起来,尽可能收拢被冲散的人马,到南边重新整顿。
但不可能完全收拢了。
有朔方军的骑将聚拢了千余人,在具装甲骑冲过后的战场上,利用人数优势和配合优势,大量杀伤散乱的河东骑兵,战果颇丰。
这些人,能逃回来多少是多少吧。
今日这一仗,本来打得挺顺手的,最后成了这种局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康君立等人缓缓停了下来。
战马喘着粗气,军士脸色发白。
史俨披头散发,兜盔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身后人人带伤,垂头丧气。
李承嗣身上倒没什么伤,但脸色也很不好看:今日莫不是中埋伏了?
“邵贼的具装甲骑力竭了。”李嗣源狼狈地奔了回来,不过精神却不错,还知道说两句话调节下气氛。
他官位不高,比在场的康君立、李承嗣、史俨等人低了不少,不过因为是陇西郡王的义子,倒也没人说他什么。
“他们应还能冲一次。”史俨面色凝重地说道:“还打不打?”
安元信最后一个奔了回来,身后只跟着寥寥三百余骑。
康君立让他整顿兵马入阵,随后粗粗扫了一眼,心中一沉:今日之战,怕是损失了千余骑。
打黄巢,攻昭义,可没一战损失这么多骑兵。
他看得出来,这一仗朔方军也没做好准备。如果配合具装甲骑的是精于肉搏的骑兵,他们这场就要大败亏输。
对双方来说,竟都是一场仓促已极的糊涂仗。
“不打了!”康君立叹道:“即便邵贼真的在旋鸿池,这仗也不能再打了。士气已挫,军无战心,打个屁,我自回去向大帅请罪。”
“万胜军怎么办?”史俨不合时宜地问了句。
康君立瞪了他一眼。
骑军北上受阻,万胜军又没带多少粮草。若无援兵的话,多半就要降了,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