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距离白云低、鲁渔、殷勤那三小路过此间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段不小的工夫。不过村道上依旧行人寥寥。
往南边,是这条溪河的对岸,稀稀散散直立着数株灌木、几棵野树,以及遍地萧萧待苏的芦荻。
接着掉头来看看西面,恰就是溪水流去的方向,小溪上悠悠飘荡着满眼的菱荇之类水草。
在那边五、六丈远近处,某一片裸露的石块上,似乎正有只翠鸟停伫着,宛然一副意欲待机行猎的派头。
而再转盼北向,却是一处缓缓起伏的山坡,坡上坡下茅草蓬乱,空旷瑟涩、飒飒荒凉。
水若寒意兴阑珊,毫无兴趣且面无表情地引颈东望。
其实他原本就知道,东边同样是一块生长着荒芜蔓草的场坪,并且还很长。而在长坪的中央位置,立有一面高高耸立的石壁。
这石壁并不怎样粗大,离地大约丈许模样,左右杂草横生,但顶上却光秃平整,似乎不然纤尘。
对于东面的石壁,水若寒等于斯土生土长的顽童们自然早都万分熟悉,在比现在更小的年龄时,便已不知组队爬援登攀过多少次了。
都是熟悉到滚瓜烂熟的地方,原没有什么值得注目的风景,便也毫无任何神秘、毫无任何期待可言。
所以,当水若寒漫无目的地将视线往这边扫过去的时候,他的心情和他的态度,仍和前面几次无二,同样是对一切所见波澜不惊、熟视无睹的。
可偏偏这回事有反常,他这一看之下,竟例外地看到那面纤尘不染的石壁顶上,此时此刻,居然直挺挺地睡卧着布衣褴褛、浑身破破烂烂的一个糟老头子。
这般装束的老头,虽然来历不明,但身份显然只能是个乞丐。这般席天幕地的睡眠,对乞丐而言,显然乃是家常便饭、习以为常。
他经常那样就地而眠,到处流浪、四海为家,以乞讨维持生计。一人吃饱,便全家不饿,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吃不饱饭虽是他的家常便饭,可睡足觉才动身却是他的无上特权。
水若寒如是寻思着,嘴角不觉流露出一缕含义复杂、莫可名状的冷笑。
岂料就在这当口,那呼呼大睡的老乞丐,似乎因此忽然生发出某种关联反应般,竟揉揉眼圈,双腿一抻,慢慢吞吞地从那睡觉的石头上面醒转过来了。
哎呀不好,可别要吃这老叫花子瞅到了。水若寒刚刚肚子里调侃过人家,心中有鬼,此时便暗暗吃了一惊,赶忙收回目光,假装全神贯注、潜心关注钓鱼。
他的这番故作姿态的担心,仿佛完全是多余,甚至乃是画蛇添足。
那老乞丐睡目惺忪地在石壁上醒过来,似乎是梦里梦到吃啥好东西,正满心眼里高兴得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其它别的。
对于水若寒内心隐秘的一念腹诽和嘲讽,当然更是毫无觉察,一无所知,自浑浑然不明所以。
老乞丐在石壁上挝耳挠腮、回味梦境、自得其乐一通过后,方才忽然发现了双手保持鱼竿,满脸认真、一本正经钓鱼的水若寒。
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他忽然呵呵傻笑,七手八脚地从石壁上爬下来,摇摇摆摆地来到了渔童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