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雾气弥漫,黑暗中渐渐钻出两道人影,一老一少,前后相隔着大约一米左右的距离,一路上一言不发,让人不由揣测两人的关系。
老人面无表情,腰部仿佛受到了某种重压,弯折得厉害,使得脑袋几乎就要贴在地上,浑身颤抖,似乎忍受着难言的寒冷。
他歪着脖子,仅剩的一只独眼冷冷盯着地面,微微转动,冷漠的看向身后面色苍白的年轻人。
“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独眼老人冷着脸瞥了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白墨一眼,语气格外阴冷。
他的表情阴沉得可怕,自己分明都决定念旧情放他一马了,可谁知道这家伙完全不知死活,一直死皮赖脸的跟在自己后面,一再挑战着他的耐心。
似乎早在记忆中的第一次相遇开始,自己就没有喜欢过这个家伙,如今更是只剩下厌恶。
不得不说,虽这家伙的性子和以往相比差别倒是挺大,但那讨人厌的内核却是始终如一。
想到这里,独眼老人的眼睛微眯,像是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他此刻正沿着路上的痕迹追踪那个有问题的清道夫——虽然那东西装得有模有样,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古怪,但它体内异样的气息可瞒不过老人的眼睛。
而这则益于他那堪称可怕的道法——【死刑薄】。
传说阎王手中拥有一本生死簿,提笔一挥就能定人生死,生死的法则尽在小小的一本册子上,让人生畏。
而独眼老人的能力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却和生死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参透本质,这便是【死刑簿】的核心特性之一,等闲的伪装和幻境在这一特性面前形同虚设,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独眼老人才能轻易看出他人的能力——因为他可以从每个人的本质中进行分析判断。
由本质推演罪行,再按照罪行设下相应的刑罚,【死刑簿】虽然做不到定人生死那么夸张,但同样拥有极为可怕的规则之力。
“走动不要说话。”
“原地不要回头。”
“路过屋子不要停留。”
“进屋不要敲门。”
这是埋棺地的四个规矩,而这四个规矩的出现便和【死刑簿】有关。
当然,所谓规矩只是针对部分人而言,少数人完全不会被这种东西禁锢——譬如此刻的白墨和独眼老人,显然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仔细想想,他们已经多次违反了规矩,甚至此刻就在走动中说话。
然而屁事都没有。
说回正事。
独眼老人此前是故意放过那个假扮成清道夫的家伙的,为的就是麻痹对方,之后顺藤摸瓜,躲在暗处搞清楚对方想要做什么——
埋棺地是可他的主场,闲暇了这么久,他不介意玩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独眼老人的想法和白墨基本一致,他也认为这些纸人大概率是对埋棺地一定的了解,此次的入侵是有备而来。
不管那些家伙对埋棺地有怎样的认知,既然愿意为此承担风险和付出心血,这些家伙显然是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面对老人的威胁,白墨像是没听见一样,依然自顾自的走着,半晌才说出三个字。
“你不敢。”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神色从容。
白墨如今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因此即便独眼老人的步伐不算快,他跟上来依旧费了很多体力。
他心里明白,这家伙分明可以飞速离去,却刚好卡在了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上,显然是在故意吊着他。
不过他也不恼,如果对方真的一溜烟跑了,他断然没有跟上去的可能,这样正好。
老人略微回头,用半张老脸对着他,冷笑说道:“你已经狼狈到这种程度了,连跟上我都费劲,还说我不敢杀你?”
“在回忆起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你是不会杀我的,最起码你会先搞清楚这件事,然后再考虑怎么对付我。”白墨笃定道。
陡然间,老人的表情变得难看至极,嫌恶道:“别做出这么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真恶心。”
他随手将半空中飞过的一只试图窥伺的血眼乌鸦斩成两段,血雨飘洒,身上的气息无比暴戾。
“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他恶狠狠的瞪着天空灰雾中一根快速回收的细线,视线似乎能穿透灰雾,看到后面的那个存在,声音仿佛来自深渊。
寂静中,灰雾快速涌动了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离开了。
白墨抬起头,看着灰雾涌动的方向,语气平静道:“看不爽我的话,你大可以动手。”
老人冷哼一声,身上暴戾的气息好一会儿才收敛,沉默片刻,说道:“我承认我不想杀你,不过是有别的原因,并不代表我真的奈何不了你。”
“什么原因?”
白墨看着他,虽然在问,可看样子并不是很在意。
“与你无关。”老人冷声道,“倒是你,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说,居然还敢在埋棺地里瞎逛……你想干什么?”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白墨平静开口。
长时间的奔波使得他的额头渗出大滴大滴的汗水,他调整着呼吸,依旧紧紧跟在老人身后。
闻言,老人的独眼中陡然射出一道精光,冷笑道:“别做梦了,我不杀你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容忍了,不可能帮你缝补你那破破烂烂的身体。”
“既然那么讨厌我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白墨再次说道。
“你以为我不敢吗?”
老人目光骤然一冷,没有回头,手上的骨杖猛然向后刺去,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精准的将骨杖刺入了白墨的体内。
“噗嗤——”
骨杖犹如锋锐的尖刀,白墨的身体则脆弱得好像白纸,整个身躯被瞬间洞穿,骨杖末端从他的背后冒出来,顷刻间血流如注。
这一击刺在了右边肩头的位置,虽然并不致命,但带来的疼痛感同样难以忍受。
老人神色冰冷,也不做了什么,骨杖上的密集小孔突然发出黑暗幽深的光芒,仿若吞吐着毁灭的气息,随时都有可能在白墨体内引爆。
四周的温度骤降,老人冰冷的声音伴随着疼痛一同在白墨心中回荡:“我是不能杀你,但并不代表我不可以让你吃苦头。”
鲜血从白墨的肩头不断往下滴落,然而即便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他的表情依没有发生改变,只是脸色因为虚弱而有些发白,那坦然的神色,好像受伤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一样。
他一言不发,伸出左手用力握紧骨杖,缓缓往外拔,试图把它拔出伤口。
然而他此刻的力量自然无法匹敌老人,只见后者冷笑一声,握住骨杖开始顺时针扭动,动作轻缓,却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将白墨的伤势进一步扩大。
骨杖上的黑光在白墨的伤口里涌动,疼痛加剧,犹如一种难言的酷刑。
而在这个过程中,老人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突然加快了速度,口中发出难听而畅快的笑声。
虚弱的白墨根本无法跟上,只得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仿佛成了一个被锁链拖着走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