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才兄万山兄光临寒舍,小生蓬荜生辉。”
“不知二兄今日过来,仓促有失招待……”
“华安速去备茶。”
南城华府,前院东园。
华清说着寒暄之词,虽表面沉稳,但内心激动,波澜从眼眸激发。
若换做旁人, 他绝不会如此,但眼前这二位一个是真学之士,一个是养学之士。
二人谁都不俗,皆为‘上士’。
登门拜访,说明认可他为人,这般得上士赏识,他如何不激动?
刘彦澹笑环顾园子。
等华府下人走后,他说:“我俩来的唐突, 未曾送拜帖。有失礼数的是我和万山。”
“但君子之交, 不尚虚华,我等之间也不必拘于俗礼。”
“明渊之心,万山与我说了,你对真学如饥似渴,我愿送你茶一盏。”
“这盏茶能否解渴,我却不敢保证,毕竟小生也只是初入真学。”
华明渊闻言,心气腾腾,爽然冲脑,退身行弟子礼道:“先生之才,百倍于我,学生当用心听教。”
刘彦与万山一眼笑视,托腕道:“你要叫我先生,我就不与你论学了。”
“有道是‘花开有早晚’, 我花开罢你花开。”
“今日我与你品茶论学,而非授业传道。”
杨万山接话说:“明渊能在六小人之中帮衬世才,当日无功却有情, 此情足以使君子登门。”
“世才在家与我说, 你德性不低,心性也端,可以交为朋友。”
刘彦此来用意,确如他所言。
当日东城酒楼,六小人设宴做局,欲谋‘驱瘟仙方’。
华明渊怕他落入算计,所以才受小人之请赴宴。
刘彦已然通达‘推己及人之法’,只在心中稍作推演,就明白了华清之心。
虽说他有一定目的性,但其心出自善意,是想结交真学。
今日过来,刘彦看他是否可教。
可教则助其一二,如此亦能养自身仁德,何乐而不为?
华清闻二人之言,如沐春风,请他们入书房叙话。
其书房宽敞明亮,书窗向阳。
打开可见一窗园景, 周围书架存书颇多,北墙挂着一些他自写的诗句。
刘彦澹闻书屋之气,嗅见些许香火味。
不是养学所用檀香,而是祭祀常用的草香,以为他在家祭祖,也就没过问。
杨万山则一眼看到,书桌上抄写一半的《礼记·曾子问》,指道:“明渊在家抄经修学?”
华明渊分顾二人说:“此乃书院老师布置的功课,让我等每日‘抄六经,养大义’,抄完之后焚烧,再行默写一遍。”
“默写时,要在心中研磨经意,思量本篇要理。”
“奈何小生愚钝,只明字句之意,不得真意。”
“请教二位,是不是我修学之法有误?”
万山揭起他抄的‘曾子问篇’,笑谈:“真意似真金,取真意亦如沙中淘金,岂是那么好得的?”
“抄经修学,方法无误,可能是你‘思学之法’不对。”
“不妨说说,你是如何研磨经意,我二人助君参详一番。”
华明渊福至心灵,敛袖请二位落座,自己则站着回答,把‘思学之法’详述一遍。
说完后,又补充道:“其实,书院老师所传‘做学之法’中,另有一门‘上士修学法’,名为《入书出书明经法》。”
“此法,只有书院内门弟子会用。”
“我等外门弟子,即便懂得此术,也不得其妙,入不得书中。”
他口中‘入书出书’的修学法门,乃儒门中很普遍的养真学之法,也叫《明经术》。
通常只有明经入学之后,方能掌握熟用,所以称之为‘上士修学法’。
杨万山早知此法,也懂得法门微妙,却不敢贸然使用。
因为此法对心性要求很高,所用不善,则坏了自身。
“嗯,家父与我讲过。”
“家父说,‘入书出书明经术’要领在于‘善用心’,以心意控制思想,不能让心意由着思想。”
“若不能善用心,则只能入书,不能出书,必将死在言下,沦为书痴书呆,”
“未入真学,莫用此术。”
“世才可知此修学法门?”
万山说话笑问他。
刘彦听出深意,道:“我修学之法,是在心境中观身学。并不知‘入书出书’,请万山、明渊指教。”
“心观身学?”
华清不可思议。
此等修学法门,似乎比他所知‘上士修学’更玄妙。
杨万山眼眸羡慕说:“世才所用,才是真正上士法门。入书出书对你而言,不过是入门小道伎俩。”
“所谓‘入书’,即是读书时见书如见宝,一念扎入书中,读书爱不释手,心思沉溺书中,直面经意。这般修学最为通透。”
“所谓‘出书’,即是能够放下手中书,不恋财宝,适时脱出‘入书’状态。”
“家父曾言,入书为贪,出书为透。”
“贪念人人都有,所以入书容易。”
“透脱断欲却难,故而出书更难。”
“尚未明经的儒子乱用此法,极易受困书中,不能脱书而出,故而非真学不可用。”
刘彦明白意思了,点头道:“入书直面经意,确是做学问的好方法。”
“令尊所说要领在于‘善用心’,说的甚是。”
“但我倒觉得,只要控制好‘心念贪欲’,就算不是明经之人,亦能掌握熟用此法。”
“哦?”
闻此言,华明渊、杨万山心抖擞,眼眸齐烁。
万山请教问:“世才有何好方法控心念?我闻释教有‘戒除五蕴贪嗔痴’之法,不知可否用于‘出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