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刘彦微笑道:“贪、嗔、痴各有用处,何必戒除?”
“如果斩去贪念,可还有求取之心?人若无欲了,与泥胎何异?”
“在理!”
万山抚掌又问:“如君所言,不戒贪念,如何能‘出书’?”
“这个不难,茶来再说。”
刘彦眼望门外,看着华府下人送茶过来。
等茶落桌,他端起喝一口,持碗盖请二人过目。
杨万山、华明渊皆不明其意。
刘彦笑道:“贪念就如这茶水,控制贪念最好方法,是用器皿盛它,就如这茶碗。”
“有了茶碗,便知该倒多少水,水满了止住。”
“这不是控制贪念的办法吗?”
“控制贪念,要领在于知道‘满足’。”
“懂得满足之人不会贪心,反之不知足之人,贪心且器量狭小,贪得再多也容不下。”
“最终因贪而害杀自己。”
“下士若用上士之法,就要先明白自己肚量,明白与上士之间的差距。”
“明白自家肚量后,便知能容多少水。”
“入书修学之前,可根据肚量设定一个‘水位高度’,入书修学达到此水位高度,你便自知‘满足’了,便可‘透脱出书’。”
“满足透脱,即是‘详尽释疑’,如‘吃饱饭’的状态。”
杨万山心窍烁烁,领会到他话中精妙,道:“入书如饥,饱而中止,便可出书。”
“不错!”华清也明白了,说:“人吃饱,自然就放下快子。是为‘满足’。”
“入书是吃饭,出书是饱饭,世才兄阐解的甚妙,言简意赅!”
“不知……我可否尝试用此法‘入书出书’养经修学?”
“可以一试。”
刘彦喝口茶扣盖,说:“但切记,初次尝试,不可把‘目标’设置过高。”
“先设低一些,以防设置过高无法满足,而困于书中不能解脱出来。”
“此外,要反复记下‘目标’,不可使自己忘记。”
“比如,你要悟通《礼记·曾子问》这篇。”
“可把它设为目标,觉得明白解惑后,立即脱书而出,不可留恋。”
“我建议你入书前先读书,只有读明白的篇章才可作为‘目标’。”
“如果读时连内容都不通,则不可设定成‘目标’。”
“至于如何‘入学’,两位自行思量。”
华、杨听言通达,一副畅然神貌。
君子已把用法说透,若是再不明白,那就是不可教了。
明渊此刻,切身领会到与真学论学的好处。
只是几句谈论点拨的话,就胜过自己一年苦思。
他答谢一礼,叫来家人,吩咐去东城酒楼置办一桌上等宴席,以备宴客之需。
刘彦阻拦道:“你和万山都有明白,此时心窍应该有一点灵光。不可被酒气所遮掩。”
“真要请我,就等你‘入得书中,出得书来’,那时畅快痛饮,方能尽兴。”
万山附和说:“眼下非得意之时,明渊难得换一场明白,可别得了又失。”
华明渊被二人言语警醒,拱手一礼表谢意。
挥退下人后,他端茶相敬。
“小生能结识二兄,实乃我之大幸。”
“还请二位仁兄多提我的短处,指点我破洞之处。”
说话间,一股清风入窗门,带着桂花香气。
刘彦心脾清爽,转问道:“府上可有桂树?”
“有一颗大桂树,栽种后院,是我太爷所栽,已有百年了。”
华明渊见其有兴,提议道:“世才兄可愿园中一看?”
刘彦含笑起身:“十月金花最香,我愿一睹芳容。明渊若舍得与我一二钱金花,回头我报你汤圆。”
杨万山接问:“世才莫不是想桂花酿蜜,包汤圆吃?”
明渊听二人各提到‘汤圆’,暂压疑惑说:“区区桂花有何吝惜。回头我让家人采摘一筐送到府上。”
“说起此物,小生想起一桩怪异事,不知两位能否解惑。”
刘彦、万山并行出书房,问他口中‘怪事’。
华清说:“小生昨夜睡梦思学……”
“梦见自己在书房读书时,忽有一股桂花香风袭来,使我心头清爽,顿时几分神醒。似乎思想脱梦出窍了。”
“后,我清楚的听见房中有一众人说话,提到我还提到世才兄。”
“一人说‘此乃华府,老太爷与我是故交,你等以后安心住下。明渊公子不是肚量狭窄之人,容得下我等小人’。”
“那人说完,几人道谢,又问他们‘你们见过槐花巷刘郎吗?’。”
“有人答‘刘郎乃君子大人,谁人不知?’”
“又一人答‘我等只闻其名,未曾得见君面。听说他家住有鬼神,有只勐犬,善嗅我等小人,有位道友险些被此犬捉拿,告诉我等不可去见……’”
“小生听闻众人语,几度想睁眼看看,但眼皮沉重睁不开,不久屋中就没声了。”
“今早我起床,觉得此事很怪异,似梦非梦。”
“问老家仆,家宅是否闹鬼,他说未曾闹过鬼。”
“下人们担心是游魂野鬼,今日便在各房点上香火,礼送他们。”
刘彦饶有兴致,明白为什么会在他家书房闻见香火气,随口说:“我家九娘子略懂怪异。”
“她说‘有些人家存在一种精怪,乃宅妖小人……’”
“也许明渊梦中所闻,就是这些精灵。大可不必挂忌讳。”
“若是它们妨主,你家不会有此家业。”
明渊豁然开阔,心忧化解了,说话领路去后园赏桂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