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岭,连云寨,翩然峰上。
正是日出时分,云雾见山色,鸟鸣山更幽。
连云寨的寨主冷痕盘坐在磨盘大的石头上,他脊背挺直如怪石突起,放眼打量着山下的景致。
山下人总是羡慕山上人,半山之上,仰头不见山高。
这个在山寨之中遇到事情从来不曾变色的汉子皱着眉头,心中也有些忧愁。
前些日子赵老爷子忽然病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些上了岁数之人都会得的小毛病。
谈不上生死,只是有些日子不能饮酒和上山来观赏山上风光罢了。
可对寻常人来说的小事,对年老之人来说说不定就是事关生死的大事。
今日的一声咳嗽,可能就是明日的一场诀别。
对如今孑然一身的赵老爷子来说也是难得的大事,毕竟他如今在山寨里最喜欢的两件事就是饮酒和在山上观赏景致。
杯中酒水,天上风光,最是让人忘忧。
冷痕吐了口气,他如今这般伤感倒也不全是因为赵老爷子,他只是想起当初连云寨里的老寨主也最是喜欢饮酒。
在寨子里时他年纪还小,那时候老寨主虽然已经上了些年纪,可武夫嘛,总归是要比寻常人强上一些,所以那时候并不显老的老寨主最喜欢说的还是少年之时那些喜欢他的姑娘。
那时每次说到兴起处,老寨主总会忍不住拍一拍他们的头。
“都是因为你们这些臭小子才让老子窝在这里,让那些喜欢老子的姑娘们白白伤心,你们以后长大了要是没个出息,看看老子不把你们打的哭爹喊娘。”
那时候他还小,也只知道老寨主当时并不是真的生气,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老寨主这样邋遢的汉子哪里会有姑娘喜欢?
直到许多年后,当当年的少年长大成人,他才体会到当年那个孤单饮酒的老寨主心中的心酸。
也许他真的有个喜欢的姑娘,隔在远远乡。
求不得,走不得。
身后响起脚步声,他揉了揉面颊,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想不到咱们连云寨心狠手辣的冷寨主也会偷偷在这里抹眼泪,要是说出去岂不是会让那些地府里的对头笑活过来?”身后之人调笑了一声。
“叶军师想笑就尽管笑好了,不过希望下次你哭的时候不要被我看到。”
冷痕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有些话也只有他能说上两句。
叶玉坐在他身侧,“你我之间何必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怪话,你知道我在外人面前最尊重你这个寨主。”
冷痕沉默片刻,“我在想赵老爷子的事情。老爷子如今已经上了年岁,只怕是时日不多了。这次他能够扛过去,可下次就未必能够撑过去。报仇的事情我已经答应了赵老爷子,你知道我这个人最讲信用。所以不管用什么法子,我一定要让他活着见到吴非的头颅。”
叶玉点了点头,“我这次来为的就是这件事。如今山阳镇里乱的很,双方多半是要斗起来了。如果咱们要对付吴非,那咱们要动手的日子只怕是不远了。”
“不过倒是有些意思,看样子不止咱们想要对付吴非,吴非也没有想放过咱们,我倒是很好奇他哪里来的底气?同时开战,四面楚歌,真是好大的胆子。”
冷痕朝后仰了仰,“想要大获全胜,仅仅凭着他吴家的家底未必够,我猜他多半是有外力相助,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叶玉若有所思,“咱们山寨里有些人多半也是有些忍不住了。”
“山寨里的内鬼你已经找到了?”冷痕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他们一直都知道山寨里有内鬼,这些年他们有几次针对吴非的谋划只进行到了一半就被吴非那边察觉,如果没有内鬼,那个嚣张跋扈的吴家子绝对不会如现在这般悠游自在。
每次都是在成事之前功败垂成,如果说没有内鬼他们是不信的。
其实他们一直都有怀疑之人,只是此人一直小心谨慎,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虽然有所怀疑可却也抓不住此人的证据,毕竟是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无罪而诛,最是容易伤了山寨之中的人心。
叶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到冷痕手中,“其实咱们一直猜的不错,确实是他。”
冷痕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微微皱了皱眉头。
信上的字迹他再是熟悉不过,是他平日称兄道弟的好兄弟,之前他们虽然有所猜测,可真正看到这封书信,他多少还是有些难过。
同室操戈,最为让人难过。
“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你来还是我来?”
叶玉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了山寨之中的内鬼,那自然要先除掉此人,不能因为冷痕顾念兄弟之间的情谊就放过此人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