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少风叹道:“那里比龙潭虎穴更可怕,你进得去,不一定出得来,难道你认为唐家的人会乖乖将长生诀残篇交出来吗?”
凌靖儿美眸轻抬,坚定不移,一字字道:“我不知道,但总得试试。”
袁少风静静地望着她,她看起来没有说谎,眉梢眼角,感受不到半分畏惧。一般而言这多半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勇气过人,夷然无惧,另一种是初生之犊不畏虎,涉世未深。袁少风不知道她是哪一种人,他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因为无论她是哪一种人,他们都得去唐家一趟,此事无庸置疑。
袁少风薄唇上扬,微微一笑,调侃道:“看来我这次是上了贼船。”
凌靖儿一双眼睛,炯炯生光,忽然想起什么,将一个包裹递交给他,解释道:“这是铁卫使的锦衣,你将它换上掩饰你的身分。”
袁少风瞥了摺叠整齐的锦衣一眼,心中暗自苦笑,被关了三十年的自己,竟还有一天会穿上这套鬼鸢服。一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禁涌起了七分惆怅,三分无奈。
山风依依,大地静寂,朦胧晨曦,一道亮光迎面而来,袁少风和凌靖儿两人走出石牢。
秋风寒意,令凌靖儿不禁打起哆嗦,现在她才想起来方才虽寂静无风,氛围可怖,但景色迷人,令人心醉,让人一时忘了那是囚禁之处。
两人步出石道台阶,凌靖儿伸手一拧,机关转动,地板缓缓阖上。倏忽间,一道人影凌空窜出,宛如一只灰鹤斜掠而下,比电还疾,突地收势伫立在两人前方。
阳光映在黑衫人瘦削的脸庞上,一道刀疤下的左眼,目光冷峻,瞬也不瞬地盯着两人。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剑已出鞘,握在手中,刃锋上的寒光,一乍一现。
袁少风瞥了凌靖儿一眼,笑问道:“这是你的朋友吗?”
凌靖儿娇躯微挺,美眸开阖之间,精光逼人,漠然道:“你的朋友会拿剑对着你吗?”
袁少风耸肩道:“既不是朋友,看来也不像过客,莫非是你的仇家?”
凌靖儿不以为然道:“我不认识他。”
袁少风淡然一笑道:“你穿着六道门的鬼鸢服,你纵使不认识他,他也许跟六道门有仇。”
黑衫人一张苍白的脸孔上,目光闪动,冰冷道:“不错,我要杀她!”
袁少风问道:“你跟她有何冤仇?”
黑衫人剑尖垂地,剑光如粼粼江水,闪闪发亮。他平静道:“我与她本无仇,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袁少风拊掌大笑道:“原来是杀手,真是有趣。”
黑衫人冷笑道:“我杀了她,接着也可能会杀你灭口,这你还觉得有趣吗?”
袁少风轻轻一笑道:“杀人不有趣,被人杀也不有趣,但你却十分有趣。你身为一个杀手本不该话多,也不该擅自出现在目标前方,那只会打草惊蛇。”
黑衫人冷笑道:“我虽是杀手,但我杀人向来光明正大,而且未曾失手。”
袁少风故作施礼道:“敢问阁下大名?”
黑衫人移前三步,苍白的面容被阳光一映,多了几分暖色,他傲然一笑道:“我就是江湖人称断臂剑客的独孤松。”
凌靖儿闻言大骇,惊道:“你就是杀人不眨眼,十步断人魂的独孤松?”
黑衫人哈哈一笑道:“看来我的名气倒不低,连六道门的小ㄚ头也知道我是谁。”
凌靖儿沉下面色,冷然道:“你拿钱杀人,滥杀无辜,实乃重罪!今日你遇见我,那便算是你倒霉了!”
独孤松讪笑道:“倒霉的应该是你,不会是我。”
袁少风双手环臂,沉吟半晌,忽地道:“你说你是断臂剑客,但我看你的手完好无缺。”
独孤松露出一口黄牙,瞇起细眼,阴恻恻笑道:“断臂的不是我,而是被我杀的人,我喜欢断人手臂,看他们痛苦蠕动爬行的模样,那画面十分有趣。”
凌靖儿取下长鞭,用力一甩,扬尘飞砂,厉声道:“令人作恶的家伙。”
独孤松似是不以为意,笑了两声,轻蔑道:“你们是要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呢?”
袁少风举起羊皮酒囊,他如长鲸吸水,喝了一大口酒后,笑道:“我不喜欢占人便宜,因为一旦尝到甜头,往后陷入苦境的时候,那会更加难受。”
独孤松哈哈一笑道:“好个自以为是的君子,可惜君子命短,小人才活得久。”他双目移向凌靖儿,突地大喝一声,身形犹如满弦箭矢一般,冲天而起。凌靖儿仰首望去,只见他凌空三丈,突一转折,手势一张,竟以流星坠地之势,当头划下。
凌靖儿不疾不徐,右手握住乌黑的长鞭,挽出鞭花,风声呼啸,破空激荡。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但软兵器形似流水,越长越难使,肯拿七尺软鞭当兵刃的人,多半是练家子,而且必然对其专精,否则绝不敢拿出手。
凌靖儿自幼习鞭,七岁便能挽卷树梢,梭巡林间,十二岁鞭握其手,磐石俱破,如今她在江湖上,也因此多了“辣娘子”这个称号。据说凡是挑惹她的人,都会被其鞭狠狠教训,鞭出火辣辣的印记,故以此称之。
凌靖儿健腕轻旋,长鞭一卷,所及之处,无不啪啪声响,飞石扬沙。独孤松展动身形,左避右躲,掌中青锋一闪,攻来三剑,剑气锋利,剑招毒辣,招招俱刺向要害,
凌靖儿柳眉轻蹙,靴下有如燕鸥啄鱼,连踏数步,倏地掠向后方。独孤松趁势而上,脚尖一点劲,身形宛若疾风,欺近凌靖儿。
独孤松不愧以剑闻名,身法与招式,都是奇快无比,凌靖儿防备不及,只觉眼前一闪,劲风袭体,独孤松已攻至身前。
凌靖儿双足一顿,铁青着脸,掌中蛇鞭突地飞出,这一鞭悄声无息,速度之快,直至鞭圈挥到独孤松的寸许之处,他才意会到鞭已出手。